邹德江:亲爱的战友朋友们,你们晚上好。今天在这我就给战友们说一件部队里的新鲜事。
李立山:说咱们军营里的事。
邹德江:这事出在我爸爸身上。
李立山:你爸爸这还有新鲜的?
邹德江:有一回我爸爸到部队来探亲了,出笑话了。
李立山:这探亲出什么笑话?
邹德江:我给你说说。
李立山:我听听。
邹德江:那天晚上我们营房里边刚吹完熄灯号,我在屋里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呢,外边有人喊我“德江,你爸来看你来了”。这一喊我们全班都醒了,大伙儿出来摸着黑忽忽拉拉把我爸爸接到屋里来。
李立山:不不不,你爸爸来了怎么还摸着黑,怎么不开灯呢?
邹德江:你忘了,部队有规定,吹了熄灯号,营房不准亮灯。
李立山:这是纪律。
邹德江:我爸爸不懂啊,进门说了一句话,大伙儿全乐了。
李立山:怎么说句话大伙儿全乐了。
邹德江:我爸爸东北人,说话有特点。
李立山:有特点。
邹德江:爱说倒装句。
李立山:倒装句?
邹德江:你不懂了吧。
李立山:这我不知道。
邹德江:倒装句就是把话倒回来说,主语放在后边。
李立山:那这样吧,您举个例子,我们听听这倒装句。
邹德江:比如说,两人见面打招呼。
李立山:是。
邹德江:你吃饭了吗?
李立山:对呀。
邹德江:很正常。
李立山:是。
邹德江:我爸爸一说说倒了。
李立山:他怎么说的?
邹德江:他一说这样,我爸爸长得也跟我似的,小眼巴查的,就这样,吃饭了吗你?
李立山:他把这“你”搁后头了。
邹德江:再比如说,我今天挺高兴。
李立山:对呀。
邹德江:他一说也说倒了。
李立山:他怎么说的?
邹德江:挺高兴,我今天。
李立山:他进门说了句什么呀?大家笑了。
邹德江:屋里黑呀,进门先找灯,就这样(东张西望)
李立山:费劲。
邹德江:哎呀,还停电,看不着啊我啥都。
李立山:这跟外国小说一样,倒装句。
邹德江:我说,爸爸,您事先也不来个信,我我好去车站接您呐。
李立山:对。
邹德江:没来得及,你不是写信跟家里要菜籽嘛。
李立山:对呀。
邹德江:新品种,都拿来了我给你。
李立山:还是倒装句。
邹德江:爸爸,您坐火车累了一天一夜,早点休息吧。
李立山:送老人上招待所。
邹德江:按理说我应该送我爸爸到部队招待所。
李立山:得这样。
邹德江:可是我一想都这么晚了,在我们班对付一宿,明天再说得了。
李立山:那对付他睡哪儿啊?
邹德江:正赶上我们班小王有病住卫生队没回来,我一想我睡小王这床,让我爸爸睡我这床得了。
李立山:这么一就和一宿。
邹德江:结果这么定下来了,哎呦老头累坏了,刚一躺下呼噜就起来了,白天赶上我们连里边搞越野训练,也都累坏了,一会儿的工夫我们班里就热闹开了。
李立山:声音都起来了。
邹德江:在全连我们班是打呼噜冠军。
李立山:身体好啊那是。
邹德江:今儿我爸爸来对了,棋逢对手。
李立山:碰到一块了。
邹德江:结果我们班那么多人这呼噜,谁也没干过我爸爸。
李立山:这说明你爸爸打呼噜有水平啊。
邹德江:打呼噜有特点。
李立山:有什么特点?
邹德江:他这呼噜他能打出花来。
李立山:这还能出花啊。
邹德江:我给你学学啊。
李立山:我听听,我听听。
邹德江:往那一躺,(打呼噜)
李立山:上下句。
邹德江:(打呼噜,吧嗒嘴)
李立山:还带叫家雀呢这嘴里。
邹德江:在他旁边挨着他睡觉的一小张,把小张打得直咬牙在那(打呼噜,吧嗒嘴)
李立山:把他馋虫都勾出来了。
邹德江:大伙儿睡得正香呢,二班副班长马大个到我们班叫岗来了。
李立山:来叫岗,谁接这班岗呢?
邹德江:寸劲,要不这个事就出在这儿,今天正赶上我接岗。每回马大个叫我的岗都是进门奔我那床,一拍我枕头我醒了,下地拿枪,两人交接班。
李立山:这个接岗都这样。
邹德江:今天麻烦了,我床上睡的是我爸爸啊。
李立山:换人了。
邹德江:他哪知道。
李立山:这个他不知道。
邹德江:人家很正常照老规矩,进门奔我那床过来了(打哈欠)
李立山:累的这是。
邹德江:(拍,没动静,又拍)呀嗬,想耍赖呀。
李立山:山东兵。
邹德江:累也得站岗呀,(揪)起来,起来。
李立山:生往起滴溜。
邹德江:揪耳朵没动静,老头儿太累了。
李立山:是。
邹德江:马大个有办法。
李立山:有什么办法?
邹德江:平时连里边都是年轻人,爱开玩笑。
李立山:对。
邹德江:抽冷子都爱谈个脑崩儿什么的。
李立山:弹脑崩儿,对,到了阿拉上海叫抠摸栗子。
邹德江:对对,马大个胳膊粗,力气大,手指头跟小棒槌似的。
李立山:手劲大。
邹德江:要给我爸爸弹脑崩儿,不起来,我给他来一下。
李立山:真来呀?
邹德江:不行,平时老弹这么干弹不过瘾。
李立山:不过瘾?
邹德江:一伸手。
李立山:怎么的?
邹德江:搁兜里拿出一顶针来。
李立山:顶针?
邹德江:就是家里缝衣服缝被子用的顶针啊。
李立山:这我知道,知道。
邹德江:铁的铜的就那个,白天马大个缝被窝打我这借走一顶针没还我。
李立山:这意思是拿你的顶针弹你爸爸。
邹德江:可恨就在这呢。手指头粗,套不进去,愣往里头套啊。(笑)醒不了就对不起了,(哈气)
李立山:还运气呢这还。
邹德江:起来不?膨!
李立山:好么。
邹德江:就这一下老头儿扑楞就起来了。
李立山:那能不起来吗。
邹德江:马大个们来劲就大,你弹你好好弹,戴个顶针。
李立山:那谁受得了。
邹德江:我爸爸脑门子当时起这么大个一包。
李立山:你看看。
邹德江:这下把老头儿打懵了,深更半夜打毛了,扑楞就起来了,哎呀妈呀啥玩意这是?木头。
李立山:木头?
邹德江:不对,比木头硬。铁棍,不像,比铁还软,塑料,不可能,那比塑料疼。
李立山:瞎琢磨呢这不是。
邹德江:啥玩意深更半夜打我一下呢?
李立山:这闹不明白了。
邹德江:这屋里黑,谁也看清谁是谁。
李立山:对面不见人。
邹德江:马大个就拿我爸爸当我了。
李立山:你看看。
邹德江:他一看醒了,马大个把枪地下一放,“醒了?” “嗯。”“起来。”“干啥呀?”“起来站岗。”“我还站呢?”“你躲个六啊”。
李立山:这事闹的。
邹德江:说完他走了,我爸爸糊涂了,我爸爸是冬天来部队看我的。
李立山:天凉啊。
邹德江:坐在床上蒙着被窝琢磨。
李立山:想想。
邹德江:(笑)站岗?部队这叫啥规定啊?家属来队还站岗。
李立山:部队没这个规定。
邹德江:叫岗还弹脑瓜崩儿,不去站岗还多个六。
李立山:这让你赶上了。
邹德江:明白了,明白了。
李立山:明白什么了?
邹德江:现在全国不都改革开放嘛,可能部队对军属也开放,实行半军事化待遇。
李立山:这没有这规定啊。
邹德江:不对呀,站岗就站岗呗,弹脑瓜崩儿这怎么的,这哪是脑瓜崩儿啊,整个一小钢炮啊。
李立山:劲太大。
邹德江:一造一个包啊。我爸爸一琢磨,人家部队可能有规矩,家属来部队,必须到外边去站一班岗。
李立山:他也能琢磨。
邹德江:他一琢磨挺高兴,给解放军站岗多光荣啊,行,下了地,穿上鞋,披上衣服,扣上帽子,端着枪就出来了,走到门口又糊涂了。
李立山:怎么了?
邹德江:(看)往哪儿站呢?
李立山:找不着地方这还。
邹德江:是门岗啊?还是流动哨?
李立山:这老头儿还内行你看。
邹德江:站岗不能瞎站,人家这是军事区。
李立山:对。
邹德江:不知道哪埋着地雷呢。
李立山:地雷?
邹德江:我站流动哨,流动到地雷上,嗙炸了,我死了,完了。
李立山:不可能。
邹德江:还是站固定哨把握。
李立山:找个地方站一下得了。
邹德江:哎呀(哼歌)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前面有个小砖房。
李立山:那是岗楼。
邹德江:我偷着进岗楼躲会儿吧。
李立山:你在那呆会吧。
邹德江:我爸爸背着枪来到小砖房这块,走到跟前往里看了半天没敢进。
李立山:怎么的?
邹德江:那不能进。
李立山:为什么呀?
邹德江:厕所这是。
李立山:这个什么眼神啊。
邹德江:他又回来了,他一想流动哨就流动哨吧。
李立山:周围转悠转悠得了。
邹德江:老头儿负责任,端着枪前院后院、左边右边就溜达开了。
李立山:到处看看。
邹德江:从来没拿过枪,摸着枪高兴,美。挺沉,这可是真家伙呀,这要给谁削上准死。
李立山:那受的了吗那个。
邹德江:摸了半辈子锄头把,今天借我儿子光,摸回真家伙。当兵的都知道,部队站夜班岗最长时间一个小时。
李立山:这是规定啊。
邹德江:他一地方老头哪懂这个,另外部队站岗它得叫岗、接岗。
李立山:它是一班接一班。
邹德江:他不懂,不知道叫谁的岗,你不叫岗没人来接岗。
李立山:那就一个人站着。
邹德江:坏了,大冷的天,一下闷到后半夜了,这回受不了了。
李立山:是啊。
邹德江:端着枪直打哆嗦,哎呀,这岗得站到啥时候啊,不行,我得让我儿子换换我。
李立山:本来就该他站。
邹德江:(溜达)
李立山:怎么又回来了?
邹德江:坏了,坏了。
李立山:怎么了?
邹德江:部队的房子怎么修得都一个模样,刚才从哪个门出来的找不着了。
李立山:他还找不着地方了你看这个。
邹德江:本来刚才挨一小钢炮就够受了,这要走错了门,叫错了人,都醒来,给我来个集体弹小钢炮,我脑袋成啥了。
李立山:吓出毛病来了。
邹德江:这可咋整啊,回不去了。(端枪)
李立山:怎么回事?
邹德江:有情况。
李立山:有什么情况?
邹德江:我们连长查哨来了,我爸爸不知道,一看前面过来个人,深更半夜肯定不是好人,我给他一枪。
李立山:什么?
邹德江:这玩意咋摆弄咱也不会,不管咋说整死他我今天。
李立山:这儿还倒装句。
邹德江:老头儿挺机灵,找了棵大树,端着枪在树后头躲着。
李立山:看看。
邹德江:我们连长打着手电筒刚走到树根底下,老头刺棱就蹿出来了,端着冲锋枪,举起手来你给我。
李立山:你看看。
邹德江:我们连长回头拿手电一照吓一跳,一看一地方老头,戴个狗皮帽子,手里拿把枪,一着急枪还拿倒了,枪把冲前,枪口冲后。
李立山:你说这叫什么形象啊这是。
邹德江:“这老头,你是谁?“我是谁?我是爹。”
李立山:你是谁爹呀?
邹德江:少废话,哪部分的?
李立山:哪部分的?告诉你他是连长。
邹德江:连长?口令。
李立山:口令?
邹德江:“我确实是这个连的连长,你是干嘛的?“干嘛的?(笑)不认识吧”。
李立山:对。
邹德江:我是新来的。
李立山:新来的?
邹德江:你要真是连长的话,跟我到连部走一趟。
李立山:这还闹热闹了。
邹德江:反正说不清楚了。
李立山:是啊。
邹德江:一是连长,一是地方老头,还拿把枪,寸劲,正赶上我们班长起夜。
李立山:你看看。
邹德江:披着大衣刚一出门一看前面俩人干嘛呢?跑到跟前一看,呀嗬,报告连长,这老头是德江他爹。连长是这么回事,这不昨天晚上老头儿给咱连送菜籽嘛,一看挺晚了,就搁咱班住呗,正赶上那谁有病住卫生队没回来,就让他住他床,他住他床,他来叫岗,他不知道他住他床,他住他床,结果叫他没叫他,他上了岗他没上岗,这不他就那什么了嘛。
李立山: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谁听得明白这个。
邹德江:我们连长听明白了。不好意思,大爷,实在对不起,您到部队我们不知道,叫岗叫错了,把您叫起来了,让您在外边站了半宿。
李立山:您瞧瞧。
邹德江:我爸爸一听乐了,没事,没事,我是嫌屋里热,出来凉快凉快。
李立山:什么天出来凉快凉快。
邹德江:第二天我们连长就我爸爸站岗这件事对全连进行了条令和有关规定的教育。
李立山:应该这样。
邹德江:事后站什么编了一段顺口溜。
李立山:怎么说的呢?
邹德江:说起来这样,叫做执勤条令最重要,家属来队要报告,叫岗千万要看准,别让家属去站哨。
李立山:对了。
邹德江:我爸爸一听也凑了几句。
李立山:也说几句。
邹德江:叫我站哨就站哨,尽点义务也必要,为了预防小钢炮,我睡觉戴上安全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