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第一场 腊月二十九

人和车厂柜房

虎妞：祥子，祥子。

祥子：啊。

虎妞：祥子，我头绳儿哪儿去啦？这头绳儿怎么没了，你瞧。

祥子：嗨，这不是啊。

虎妞：给我扎上，哎哟，粗手笨脚的，祥子，我告诉你啊，这两天你可精神着点，老头子过生日，打心眼里高兴，你再讨他点喜欢，咱俩的事儿就有盼望了。

祥子：嗯，你走着瞧吧。

虎妞：哎哟，老爷子回来了，祥子祥子，快着快着，哎哎，哎来喽，来喽，哎哟嗬，爹您回来啦。

刘四爷：来来来，拿着拿着。

虎妞：买这么些东西呀，给我给我。

刘四爷：哟，话匣子，哪儿来的这是。

虎妞：这是我刚让祥子给借来的。

刘四爷：祥子，擦桌子呢，好，好好地擦，别马虎啊！

祥子：哎。

虎妞：您瞧啊，就是祥子干活踏实，那群猴崽子，他们一个也不帮个手。

刘四爷：那群东西，还少叫他们跟我这儿吊儿郎当地瞎起哄，有祥子一人，行了。

虎妞：就是就是。

刘四爷：祥子。

祥子：哎。

刘四爷：好好地干，人勤谨点没亏吃，待会儿，把大门口雪扫扫去。

祥子：啊。

虎妞：对对，祥子，给你钱，去买把笤帚去，要竹子的好扫雪，雪得赶紧扫，老阳儿一晒化了，就成烂泥塘了。

刘四爷：祥子，等等。

虎妞：祥子。

刘四爷：你还得给我催一下天顺棚铺的杨掌柜的，你问问他，什么日子口儿了，暖棚还不来包彩绸呢，真是急死人。

虎妞：嗨，杨掌柜的说了，后个儿是正日子，彩绸明儿包，瞧您这急劲儿的。

刘四爷：早点包上我瞧着痛快。祥子，再给我找一下冯掌柜的。

虎妞：对对对。

刘四爷：这喜事的大总管，到这会儿还不露面，这不成心地撂我的台吗。

虎妞：就是。

刘四爷：别人家红白事，我刘四总走在头里，怎么着轮到我了，这都得等着请啊。

冯二爷：四爷，我这不是来了嘛，四爷。

虎妞：哎哟，冯二爷来了。

冯二爷：四爷的事儿还真能等请啊，我不是答应给您弄一堂好蜡扦吗，您瞧大冷的天儿，跑得我这一脑袋汗。

刘四爷：祥子，给冯二爷沏茶吧。

祥子：得喽，四爷。

虎妞：祥子。

冯二爷：四爷，您上眼，景泰蓝哪，够年份，当初要不是一品当朝的人家儿，谁摆得起这个。

刘四爷：还不离儿。

虎妞：就是。

冯二爷：我这人办事向来是，我说四爷，这可不贵。

刘四爷：多少钱？

冯二爷：全堂一块二。

刘四爷：便宜嘿。

虎妞：便宜。

冯二爷：从鬼市儿上也买不来。

虎妞：就是。

刘四爷：值值。

虎妞：真值。

冯二爷：这可是租钱。

刘四爷：啊！租钱哪！我说冯二，你别拿我当冤大头，我给别人包办红白事的时候，还没你呢。

冯二爷：就是。

刘四爷：就这玩意儿，就这玩意儿要我一块二啊，我租不起，您给我拿回。

冯二爷：我说四爷您别着急呀，我说这年头，杂合面多少钱一斤了，什么也瞒不了您不是，得，咱先不提租钱，摆在这儿您先用着，到时候听您赏，那好说。

刘四爷：这还像句话。

冯二爷：桌椅家伙呢，随后就到。

刘四爷：要误了我的事儿我可要你脑袋。

冯二爷：误不了，我说四爷。

刘四爷：嗯。

冯二爷：咱们这回是全堂的，大红绣花围靠，绣的是牡丹一品丹凤朝阳，别提多讲究了，庆九嘛。

刘四爷：行，花俩钱儿我倒不理会，是得办个排场。

冯二爷：那是那是。